元明两朝时期道教的不同之处在于哪?

元朝时期的道教:

元朝之前,历史上先后共有三次《道藏》的编撰。第一次是唐玄宗时期,叫《开元道藏》,后毁于安史之乱的战火。第二次《道藏》的编撰是在宋徽宗时期,那部道藏叫《政和万寿道藏》。不久,亦毁于金兵入侵的战乱之中。蒙古大军平定天下之后,在蒙古皇室的支持下,全真道教主尹志平命宋德方率众编撰了第三部道藏――《玄都宝藏》。这是历史上最全的一部道藏,收集的道经据说多达7800多卷。可惜的是,它问世不久,就遭到人为的焚毁。

为了弥补这一缺憾,到了明朝正统年间,龙虎山第44代天师张宇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编辑了中国最后一部道藏――《正统道藏》。一共收集了道书5485卷。但比起元朝时期被焚毁的《玄都宝藏》,还是缺少了足足2000多卷。

至元十三年(公元1276年),元世祖招龙虎山天师张宗演进京。元朝的统治者并不打算抛弃道教。他们真正喜欢的喇嘛教,其实比全真道还要嚣张。著名的僧官杨琏真迦,敢在光天化日之下,把宋朝的皇陵挖个干净。据说在燕京的大街上,喜欢男风的喇嘛僧人,居然会当街强奸男人!没办法!谁叫你是第四等级的“南人”,而别人是第二等级的“色目人”?蒙古人这一拙劣的种族划分政策,使他们在中原大地上,仅呆了八十余年。在这一时期,喇嘛教始终没有成功地打入汉人的内部。这一点,就算统治手腕不太好的蒙古人,也多少意识到有些不妥。所以多少还是得求助于道教。

经过唐宋两代的苦心经营,道教已经在中国民间深深地扎下了根。可惜全真道发迹之后不懂收敛,蒙古人不得不下手痛宰!否则王重阳的徒子徒孙们,至少还能够兴旺一个甲子。全真道退出舞台后,留下的真空该怎么填呢?忽必烈把眼光投向了当初“有功于国”的龙虎山。

众所周知,自从汉末张鲁的悲剧之后,张家形成了一个很好的传统:韬光养晦,不事张扬。历代王朝对龙虎山张家青眼有加的皇帝很是不少,但历代张天师的态度大体上都比较低调。皇帝一高兴起来,要给点什么。他们要么拒绝,要么谦虚地接过来。要是不给,便默默地返回龙虎山,看顾那小小的一亩三分地。不但不会抱怨,捉鬼降妖有暇,张天师们还免费充当官方的义务宣传员,见人就宣传忠君爱国的大道理。

这样长期坚持不懈,又能干,又听话的一大家人,还能到哪找去?所以,元朝的皇帝,把在世和曾经在世的张天师们,从第一代到第四十一代,一口气封了个遍!张宗演天师那一趟上京的收获颇丰,被赐封“嗣汉天师”、“冲和真人”、“掌江南道教事”。

要提醒大家注意的是,“嗣汉天师”这个封号,便是从此时开始的。张家的传人在民间被称为“天师”,是由来已久的事情。但被皇帝正式确认,却是在蒙古人统治下的元朝。

中国另一个千年家族――孔家的后代被封为“衍圣公”,是在宋仁宗至和二年的事情。看到孔家神气十足地在门口挂上“衍圣公府”的金字招牌,张家人早就羡慕地咬手指了。现在,这一天终于到来了!龙虎山张家的大宅门外,从此也悬上了“嗣汉天师府”的牌匾。

元朝八十多年的时间里,张天师们都过着前所未有的幸福生活。

当时蒙古的统治者,用一句话可以概括:有见识,无文化。他们很直观地感觉到了宗教的重要性,但却懒得去理解什么高深的教义。汉地的大乘佛教和儒家学说,他们都不是很感兴趣。因为对于他们来说,那些东西过于深奥死板了。蒙古人觉得没有意思。

当初在草原上的时候,蒙古人信的是一种原始的萨满教,大致和现在非洲兄弟们围着火堆跳舞那套把戏差不多。很刺激呀,很好看呀!蒙古人说,他们的眼睛里闪着儿童般的天真。

而且还很有用!要打仗的时候,可以找个巫师来算一卦,鼓舞大伙儿的信心。遇到谁病了,巫师过来围着他跳一段土风舞,大家便有机会凑在一起娱乐一回。如果病人凑巧没有被折腾死,那大伙儿就更开心了。

等他们冲出草原,征战四海之后,多少长了些见识。自己便都不好意思把草原萨满教搬出来了。货比货掉价,人比人丢人啊!还好,他们发现两样有意思的好东西,同样花样百出,表演起来很好看;更重要的是,居然还上得大雅之堂!

其一是喇嘛教。有幸到过看过西藏喇嘛教仪式的朋友,对那种盛况应该不会忘记:蓝天如洗,白云如絮。雪山、青绿的草地。一排长长的青铜法号,发出震耳欲聋的庄严法音。喇嘛们衣着华丽,手持转经轮,口中念念有词。一群戴着怪异面具的舞者,组成不同的阵形,跳起了谁也看不懂的舞蹈……不要说蒙古人了,连汉人都会看得津津有味。

第二种便是道教,也挺好看的呀!尤其是捉鬼斩妖时候,道士们身穿八卦衣,头戴华阳巾。敲响令牌,舞动桃木剑。口中喷的是法水,手中烧的是符纸。有时还要玩两招特效:不用蜡烛,把符纸往空中一晃,自个儿就燃了;或者念祷几句,桃木剑朝黄裱纸上一劈,自然就会有一道令人印象深刻的血痕!

如果最后真的捉住了妖怪(一般都会成功的),那就更有趣了。道士们怕吓着在场的小孩子,趁大伙儿还没看清楚妖怪的模样,赶紧把妖怪塞进一个瓦罐里。眼明手快地盖上盖子,用张符往上一封。然后,煞有其事地递给主家,“这妖物呢,就在罐子里了,要不您收着作个纪念?――不过请记住:千万收好了,别不小心把符咒揭开,孙猴子从五行山下跑出来的事,您该听说过吧?跑了俺可不负责哟!”

主家吓得花容失色,倒退三步,连连摆手,“别,别,还是您收着吧!谁敢在家里放着玩意儿啊?改天小孩子调皮揭开了怎么得了?谢您了,还是您收回宝山吧!”

相比起来,汉地佛教的开光法会,儒家的祭孔大典,简直可以把人闷出瞌睡来。汉人平时少见肉食,据说祭孔大典后,不少儒生为了抢祭肉还会打得头破血流。这更让牛羊肉不离口的蒙古人笑破肚皮!

元成宗大德八年(公元1304),元朝敕封第三十八代张与材为“正一教主”,龙虎山张家实际上掌握了天下道教,尤其是江南一带教派的实权。

值得注意的是,张家这回手中的权力,是真正的实权!

正是从那个时候起,“天师”这一职位,第一次有了它实质性的意义。长江以南,所有的道教事务纠纷,都必须要先通过张天师,才可以上达到各级政府那里。这时的龙虎山,基本上相当于半个宗教事务局了。不过,张天师可不仅仅是个局级干部。例如,“正一教主”张与材先生,就被授“金紫光禄大夫留国公,赐金印、视一品”。也正是从他开始,张家的各代天师,从张盛先生重归龙虎山开始算起,第一次接受了中央政府的官职品轶

这个举动有什么意义呢?

首先,张家的势力得到了极大的扩张。宫观遍布于江苏、浙江、江西、湖南、广东等省区及燕京一带,且有大批弟子担任上述地区路、州、县的道教官职。其组织发展规模是当时任何一个道派所不能比拟的。

不仅仅是规模而已,天师府当时的权力还相当大。可以建议任免各地道教事务管理的政府官员和道观管理人员,还可以向皇帝提出新建道教宫观,申请经费和人员编制。更重要的是,它可以直接发放“度牒”,批准人们当道士。

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一点!自古都是有了权便自然有钱,唐僧到西天取经,都必须献上一个紫金饭碗,这张天师的“度牒”,难道是想拿就拿的么?据史书记载,元朝后期有段时间,“僧道入钱五十贯,给度牒方出家”。

天师府由于是半官方机构,收费也许不至于这么厉害。但就算是打个倒反,收费十五贯,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。看过戏曲《十五贯》的朋友都清楚,里面有位著名的娄阿鼠先生,为了十五贯,几乎害了三条人命!

这样一来,估计张家的财富会远远地超过曲阜的孔家。因为儒家在元朝很不吃香。即便不是如此,就算人们想当秀才,也用不着赶到曲阜那里去缴费吧?

到了元朝后期,张家的势力发展到了历史上的最顶峰!它所在的道教正一派,共兼并了包括茅山宗、阁皂宗、太一道、净明道,以及神霄、清微、东华、天心等十数个大小道教派别,一时雄踞江南大地,竞争对手只有北方那个奄奄一息的全真道。即便如此,还被正一派驻京办事处玄教压得喘不过气来。

至此,张天师一家,几乎重现了张道陵张鲁时期的盛况。道教的那一片天空,正一派的旗帜,几乎席卷了所有的日月星辰!

龙虎山中兴的夙愿,终于在异族统治的这几十年中,得到了实现!这是否是一种讽刺!

综观有元一朝,道教活的非常滋润。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“幸福来敲门”。

明朝时期的道教:

洪武元年(公元1368年),明太祖朱元璋在南京登基,大明王朝正式宣告建立。

消息一传出来,正一道第四十二代天师张正常先生不敢怠慢,赶紧率徒众上京朝贺。抢烧头一炷香的重要性,张正常先生早已心知肚明。俗话说,莫道君行早,更有早行人。如果这彩头被其它教派的野道士抢了去,张家千年来的面子,便有些搁不下去了。

除此之外,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,使张正常先生对此次的上京面圣感到胸有成竹:这洪武朱元璋先生,张正常先生老早就认识了的。此次见面,不过是再叙旧谊罢了!

早在胡元至正二十一年的时候,张正常先生就开始和朱元璋打交道了。那时的朱元璋先生,还仅仅是个“吴王”,在江南立足未稳。一听说龙虎山上张天师的大名,便连忙三天两头地派人上山致意。送钱送东西,殷勤得不亦乐乎。

对于张家能够发挥的巨大作用,朱元璋心中非常清楚。当年蒙古人未下江南之际,张可大先生的一句“后二十年,天下当混一。”,替忽必烈先生省了多少不必要的麻烦?

群雄逐鹿,天下未定,朱元璋当然不敢疏忽,他先是写了一篇殷勤备至的书信递过去:“吾闻汉祖天师,道德在躬,动得鬼神之助,一嘘一吸间,天道为之晦冥,雷霆诸神, 莫不受命。以此辅国济民,除其妖孽,援其水旱,故灵名历四十馀代而愈著也。”

――请大家记住,在这封信中,朱元璋对“汉祖天师”,是多么的推崇备至!

除此之外,朱元璋还严厉地命令部属,不得骚扰龙虎山的田产器物。如有冒犯者,严惩不贷!

不过,此时张正常先生,倒不见得只想把宝押在朱元璋一家身上。当时,除了朱元璋之外,势均力敌的,至少还有陈友谅和张天师的“本家”张士诚。这宝如果一不小心押错,这漏子就捅大了!对于这些个拥兵数万的草头王,张正常先生既不想过于亲近,又不敢轻易得罪。所以,他只是谨慎地表示谢意。然后,派一个手下送了一道“天命有归”之符给朱元璋先生。――据后人考证,每到该改朝换代的时候,各地的道士便会在观中大量储存这样的符,以备不时之需。

龙虎山的符当然不同一般!朱元璋先生大喜!当下命令,复印若干份,张贴在大街小巷,十字路口。让那些没文化的群氓看个清楚,张天师代表玉皇大帝,选出来的候补天子到底是谁?

至正二十五年(公元1365年),朱元璋亲自接见了张正常先生。刚一见面,便是好话说尽:“每闻天师,今为我见快哉,一睹觌面,天师瞳枢电转,法貌昂然,虽不取事于朝廷,同我一时,岂不千载一遇也!”

如果您相信朱元璋的这套说辞的话,那张正常天师在他的眼中,几乎就是姜子牙第二了。

张天师当然也不是笨蛋。此时的情况不同于当年,天下大势已经初现端倪了。两年前发生的鄱阳湖大战,朱元璋最大的竞争对手陈友谅,在酣战正烈的时候,由于好奇心太重,把头伸出船舱外。结果中了一支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冷箭,一命呜呼!而张天师的“本家”张士诚先生,当时也被朱元璋逼在一个角落之中,离最后的覆灭,仅仅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了。

张正常先生心中暗自庆幸:太上老君保佑!张家列祖列宗有灵!这次终于又押对了。幸好当初没有去听那些没有听信谗言,去选那个什么“本家”张士诚

既然选择定了朱元璋,张家立刻人前马后,替朱元璋奔忙个不停。元末明初之际,各路军阀之间战乱不断,伏尸千里,造成民间瘟疫不断。兴,百姓苦!亡,百姓苦!当时的普通民众,对各路互相征伐的军阀们简直是厌恶到了极点!朱元璋见势头不对:这人心一垮,可什么都完了!

但自己有什么办法呢?首先是找不到医生,军医都不够用,哪能还找得到医百姓的大夫?再说也没有钱,修段城墙都得去厚着脸皮讹诈富商沈万三,怎么还有闲散银子去买草药来熬?

无奈之下,他想到了张天师。至正二十六年,朱元璋令张天师捡起祖宗的看家本事,施符水以济百姓。

消息一传出,龙虎山的山门几乎被挤破了。张家上下全体出动,轮流值班。一拨人专管在纸上画符,另一拨专管把符烧在水里。十几天下来,光是笔墨纸张便耗费无数,但朱元璋一个铜板都不舍不得给。此外,由于烟雾太盛,严重地污染了龙虎山的空气,弄得张家老小都咳嗽不已。

张正常先生一寻思,这样下去可不好。瘟疫还没治好,张家自己个个都得先进医院了。――不过没有关系,张道陵祖师爷当年也同样遇到了类似的麻烦。那时他老人家采取的对策是烧道符扔进荷花池里,大家都去舀水喝。张正常先生依样画葫芦,不过,多年之后,那口著名的荷花池早就干涸了。张正常先生稍微变通一下,烧了道符丢进一眼井里。

井小人多,大家都争抢个不停,个个挤出了一身臭汗。每次打一桶水,都相当于有氧运动两个小时。喝下符水后,自然觉得心情舒畅!老百姓对张天师一家,以及下达命令的朱元璋先生,感激得一蹋糊涂!――德政!大家都竖起了大拇指!这就叫做“德政”啊!

朱元璋心中满意,便命人在井上修了个亭子,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“太乙泉”。这大概就是朱元璋在此次扑灭瘟疫的运动中,唯一的大笔开销了。这口井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,如果下次大家有空去龙虎山游玩,不妨去找一找。找到后,记住拿个矿泉水瓶装上一瓶带回家。一来做个纪念,二来下次遇到非典什么的,可以喝两口防疫。

张天师为朱元璋作出这么多贡献,说来的确比较辛苦。现在好了,天下大定,朱元璋真的“天命有归”了!张正常先生心中踌躇满志,他走在进京的驿道上,感觉仿佛当年李白“放歌大笑出门去”,上长安去会见唐玄宗一般。

果然,故人相见,分外亲热!朱元璋就差点给张正常先生一个拥抱了!他立刻吩咐,在偏殿大摆宴席,款待这位远道而来的玉皇大帝的全权代表。席间觥筹交错,丝竹齐发,这些是不必说的了。大家都很尽兴。酒过三巡之后,洪武皇帝亲切地询问张正常先生:“张爱卿啊,贵祖上在先朝是受的什么封号啊?”

张正常先生赶紧回答:“自先祖第三十六代天师讳宗演起,世代袭封‘嗣汉天师’之号。”

“哦!”朱元璋不满地叹道,“这些蒙古鞑子真是没有文化呀,连个封号都不会给。您说是不是呀,张爱卿?”

张正常先生恭恭敬敬地答道:“是。”

朱元璋大手一挥,满脸麻子颗颗闪着油光:“天岂有师乎?怎么可以乱给‘天师’这个封号?真是乱弹琴嘛!你说对不对呀,张爱卿?”

张正常先生恭恭敬敬地答道:“对。”

朱元璋越说越兴奋,“没有道理嘛,孔子万世师表,也仅为人师。世间之人,无有贵于天子者;四极之中,无有高于上天之类。天师者何物?居然高过了上天!没有道理呀张爱卿!”

张正常先生恭恭敬敬地答道:“没有道理。”

“所以,张爱卿啊,”朱元璋话头一转,正色地说,“我看从今之后,这‘天师’的名号,就再也不用叫了吧!容易引起误解,俺给你另封一个好的,你看可不可以呀?”

张正常先生恭恭敬敬地答道:“可以。”

他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,连忙离席再拜:“万岁对小臣一家如此大恩大德,微臣不胜战栗屏营之至!”

洪武元年,龙虎山第四十二代天师张正常先生黯然离京。在外行人看来,他这次的收获很是不小:正一嗣教真人,赐银印,秩视二品。辞陛之日,朱元璋还慷慨地赐了白金(也就是银子)十二镒给张正常先生。

全真道的道士们,如果可以得到这些好处,叫他再回“活死人墓”住上一年半载恐怕都会愿意。但张家是见过大世面的,这点小恩小惠算得了什么?亏你这个洪武爷还拿得出手!看看元朝皇帝对张与材先生的封赏就知道了:授凝神广道真人,领江南道教事;加授正一教主,兼领三山符篆;授金紫光禄大夫留国公,赐金印、视一品。

那十二镒银子值多少钱呢?一镒银子相当于二十四两,十二镒总共才288两!一个皇帝才拿这点银子送人,说出来都让人替他脸红。同时代的沈万三先生很重视子女的教育,请了一个叫王行的文人当家庭教师。王行的文章写得好,沈万三先生读了很高兴,便立下一个规定:王行先生每写成一篇文章,沈万三便奖励他一镒银子!假如王行先生写文章像在网上发帖子那么快的话,不到两个星期,这十二镒银子便白花花地到手了。

张正常先生拎着这一小包银子,恨不得一古脑儿扔水沟里去!什么呀这是,打发叫花子么?俺千里迢迢而来,您就给了这点?当然,想是这么想,银子是不敢扔的。不仅不敢扔,而且还不敢拿去买米煮饭。回到家里,赶紧要找块黄绸子包好,恭恭敬敬地供在大堂之上。任何一个政府官员、地方贤达前来拜访,张天师们都得耐心地解释一次:这是洪武爷特意赏给咱家的银子,足足有十二镒之多呢!

不管来访的客人多有钱,都得老老实实地配合演出,大作惊讶之状:“这么多呀!乖乖不得了!洪武爷对您张家可真是慷慨呀!”

张家的人立刻点头如啄米:“恩重如山!恩重如山啊!”

所以说人生就是一场戏!张家算是把朱元璋这个三花脸给看透了。还好当初没有跟着他征战天下,否则怕是连这区区二百多两银子都拿不到。不用说别的,看看朱元璋身边那些功臣的下场就好了。

中国历史上有个很奇特的现象,一个开国君主的个性,往往会影响到今后整个王朝的风格。汉高祖刘邦出身农村中产阶级,性格中带着农村好汉的的旷达和豪爽。所以,整个汉王朝的历史,便多少有几分豪迈的大气。唐王朝真正意义上的开国君主李世民,出身贵族之家,个性洒脱高贵。结果大唐盛世的气象, 便高贵得令人不能方物。赵匡胤先生虽然号称一条杆棒打遍天下,但毕竟是被人半真半假地抬上了皇位的。抬上去之后,又赶紧下手杯酒释兵权,自废武功,多少显得有些小家子气。所以,两宋时代虽然文物兴盛,不输与前朝,但到底是底气不足,左看右看都是一个“小”字!

朱元璋的身世在各朝开国君主之中,可以说是最为特殊的一个。他是真正的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出身,父母死了连块埋的地都没有。一生下来,就几乎每天都要面对着饥饿和死亡的威胁。他看尽了世界的残酷,受够了别人的白眼,一张马脸上写满了对人世间的仇恨!最后他奋斗成功了,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洪武爷;如果失败的话,他便可能是一个睚眦必报的马家爵!

后人一想到朱元璋,便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戾之气!这种阴戾之气,将不断地在他的子孙身上隐现,一直到最后那位性格怪异的崇祯皇帝。

张正常先生的错误,在于他把朱元璋幻想成一个会知恩图报之人。在朱元璋心中,对于天下之人,大概想到的只有“利用”二字。除了张家之外,当初和他一起打天下的道士,名声在外的至少有三位:周颠、铁冠道人张中、刘伯温。其中刘伯温的名气最响,贡献最大,下场也最惨。他的死到现在都有些不明不白!虽然直接下手的是胡惟庸,但论者多以为,凭刘伯温的身份地位,一个小小的胡惟庸就简单地干掉了他,未免有些太小看朱元璋了。

当朱元璋拥有世间的一切之后,他便开始用冷酷的眼光,重新打量以前曾经和他站在一起的人们。――尤其是那些拥有巨大潜力的人群,比如说,宗教!

明太祖洪武五年,朱元璋下旨,令正一派张正常大真人“永掌天下道教事”。从此,龙虎山开始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天下道教的中枢之地。对于张家来说,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。问题是,到了明朝前期,所谓的“天下道教”,到底还剩下几亩田地呢?

明朝建国之后,朱元璋开始有计划地削弱各宗教对力量。其中对道教尤甚。一则是道教从东汉末年就有不少造反之类的不良纪录;二者相对于保守的佛教,道教那套装神弄鬼的把戏,如果想煽动民众,可操作性明显地比较高。朱元璋小和尚出身,中间又和白莲教、摩尼教(也就是“明教”或者“魔教”)、道教等都打过交道,对其中的门道相当的稔熟。

他的第一个打击是针对宗教组织上的。“僧道斋醮,杂男女,恣饮食,违者有司严治之。”借口别人男女混杂,乱吃东西,便限制僧道两家的斋醮活动。男女混杂倒还罢了,斋醮的时候,哪里会乱吃东西?朱元璋当过小和尚,心里很清楚,这和尚举行重大活动的时候,最多不过像传说中的那位吝啬土财主一样,叫嚣着多挟一块豆腐干罢了。

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回事,最难找的东西是钱,最好找的东西是借口。有了借口什么都好办!朱元璋接着下令,各府、州、县只留一所较大的佛寺和一所较大的道观,把所有的和尚和道士都集中在一起,统一管理,严禁他们“杂处于外,与民相混。”

这对于全真道还好一点,因为他们本身和和尚差不多,都是纯粹的弃家修行者,不存在家庭子女的牵绊。拆了道观集中管理,对他们来势只是换了个地方,人多反倒还热闹点呢!但这一政策对正一派的道士就比较难受了,他们都是人们俗称的“火居道士”,有老婆孩子的。这大家都集中在一起,该怎么个住法呢?首先生活上就不方便嘛!众所周知,道观的设计很不人性化,基本不适合改为临时的集体宿舍。

事情还没完!政府等道士们都挤在一起之后,进一步规定:各大道观必须把所有的道士编成班,每班让一个年纪比较大的道士负责。平时,除了那位负责老道士之外,其余道士,一律不准随便出观,或者私自去和政府部门打交道。

道士们无可奈何地抱怨:这样一来,和集中营有什么区别?且不要说上街购买柴米油盐很是不便,这样做可是断了俺们不少收入来源嘛!

平时,道士们都指望着什么地方出个狐狸鬼怪之类,好自告奋勇提着桃木剑前往斩杀,随便蒙事主两文感谢钱,增加点收入提高一下生活质量。这下好了,都不准出门,试问,这狐狸鬼怪会主动跑进道观里来么?退一万步说,就算跑了几只不要命的进来,道士们群起攻之给降了,谁家该掏银子付帐呢?

接下来,明政府对道士的人数也进行了严格的限制:普通老百姓男的年龄在四十岁以下,女的年龄在50岁以下者,都不准出家。政府每三年发放一次度牒,府一级只能有40个人,州一级30人,县一级最多20人。也就是说,那年头想出家当个道士,怕是比考科举中各秀才还麻烦!

想象总是美丽的。但是,不行!政府里能人多着呐!早就识破你这些全真老道的奸计了。朝廷明确规定:躲在深山老林里修炼的道士,人数最多只能两三个,绝对不能超过三个!“违者治以重罪,亲故相隐者流。”朱元璋的所说的重罪,绝对不像后来的死刑缓期执行,而是干脆地剥皮萱草!大伙儿看得清楚,不少官员只贪了些许银两,这人皮便亮晃晃地摆在衙门之外了。看到这架势,谁不要命还敢呼朋唤友去修什么仙呀?

道教被这一系列组合拳打得头昏脑胀,龙虎山张家除了头昏脑胀之外,还很有些肉疼。明太祖洪武二十八年(公元1395年),政府命令,全国的和尚道士到京城去参加职业考试,不合格的不发给度牒。一家伙就革除了一大批吃八方饭的和尚道士。随便,还把张天师手中颁发度牒的业务给收了回来。大家都知道,这可是一门花差花差的买卖呀!

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从此绕过了龙虎山,直接地流进了国库里。张天师一家的心里,不知会疼成什么样子!但有什么办法?人在矮檐下,不得不低头。张家这时还只知道心疼银子,没有料到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头。朱元璋不动声色地开始玩起了他的双手互博之术,表面上,他假惺惺地命张真人掌管天下道教,稳住正一派广大道教群众的人心。内里却是另有一番安排,他在京城专门设立了一个职官:道录司。官员计有:左右正一二人,左右演法二人,左右左至灵二人,左右元义二人。官不大,最高是正六品。但政府规定得很清楚,“道录掌天下道士,在外府州县有道记等司分掌其事。”

张天师上下大眼瞪小眼,不是交代俺们龙虎山掌管天下道教事务么?怎么突然间,冒了这么多政府官员出来?这万一出了事,谁出面说话算数?

有几个不懂事的小道士便愤愤不平起来,到底是下面的官员乱来,还是皇帝说话不算数?咱们不如闹将起来,到京城评理去。至少,也得问它个机构臃肿,职权不分之罪!――还好,这几个年轻火旺的家伙,被几个老道士在山门口死命拉住,这才没有闯下大祸来。

从京城的金銮殿上射出的那道阴戾之气,在龙虎山顶不停地盘旋。仿佛一朵浓重的黑云,低低地压在山头,不时还会劈下一两道闪电来。正一派的道士们无辜地看着黑云越压越低,满脸绝望,却是连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。

综观有明一朝,道教都被苦苦压抑,象元朝那样的好日子永远永远只能是个梦想了。用一句话来形容“落花流水春去也,天上人间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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