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晋美男时尚学,没钱也要搏美名:化妆薰香、嚼雪吞冰,文青必备五石散迷幻药

魏晋花美男不仅化妆薰香修饰容貌,出门排场也讲究优雅从容,以富贵堆砌出神仙气度,此外还有与五石散密不可分的狂放精神,宛如电影《东成西就》插曲所唱:“自然的潇洒,才真是气派,一举手一投足,都带来风哪,这才是帅!”若说中国历史上“美男子”最多的时代,大概就属魏晋时期了。

当然啦!在没有大规模基因改造或育种栽培的情况下,不可能一夕之间人人都变成帅哥美女,美人在各时期的比例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变化。

为什么魏晋时期的美男子好像特别多呢?主要是人们对“优质男”的评价标准变了,例如现在抢手的男性特质是“高富帅”,而在我读大学时流行一句话:“不到一七五公分的男人是半残,不到一七零公分的男人是全残。”从此可以看出来:我们这时代的男人首要标准是身高!就算一个男生人品好又帅,但是身高只有一六几的话,在爱情市场的分类标准就是个长相不错的残废……外“貌”协会的魏晋人魏晋对身高的要求倒没那么严格,强调的是“ 美姿容 ”。

“美”可能是威风凛凛、雄壮奇伟,可能是英俊潇洒、玉树临风,也可能是秀美纤细、弱不胜衣,就算相貌一般,但气质出众都可以。总之只要让人“感觉好”,当时人都会不吝惜称赞:美!这风气倒不是魏晋时才诞生的。大家都知道中国选拔人才的制度在汉代是征辟,方法是“察举”,由地方官在辖区中挑选品格良好、学问渊博的人推荐给上级。这和推荐甄试或多元入学的概念有点像,不是只考单一能力,而是希望选拔出不同类型的人才。不过什么制度到后来都会出现问题,察举制实行到后期,政府考核不严,各种走后门现象频传,当时人就讽刺:“举秀才,不知书,察孝廉,父别居,寒素清白浊如泥,高第良将怯如鸡。”察举本为选拔各类人才,挑出的却是大量名不符实的废柴。再则是许多士人为了被长官注意到,刻意在地方上造势,用各种激进的办法来博取名声。

博名作秀,花招百出

例如有一孝廉,分家时把家产大半据为己有,只分给两个弟弟少许薄产。弟弟们虽然生活穷苦,但还是对兄长执礼甚恭,乡亲们都觉得这大哥太可恶了,两个弟弟真是好人!

弟弟们声望节节高升,终于被地方长官注意到,两个弟弟都举了孝廉。这时大哥召集乡亲,告诉大家这其实是他的一片苦心──因为弟弟没名声,他只好先扮恶人,他们才有机会出仕啊!不仅如此,大哥还把当时的财产重新分配,公平地分予两个弟弟,地方父老深感这大哥为了成就弟弟竟不惜自污,实在太伟大了!

这个故事在《醒世恒言》里也有记载, 叫做〈三孝廉让产立高名〉。标题就清楚地告诉大家,当时人重视名,会用各种作秀、表演的方法博取美名。而社会大众也很吃这套,若有人做了一些超出常规的特殊行为,顿时便名声大噪。像董卓年轻时就是个愿意杀自家耕牛以宴请朋友的海派男儿,在地方上有“健侠”的美名呢!

热爱选美的社会风气

这样的社会氛围中,品评人物就成了一种风气,人们喜欢评论某一人物的品格、德行,或者就某种品行来评价谁最优秀。像《三国演义》中名场面“煮酒论英雄”,就是以“英雄”为主题的品评会。

这些品评里,人物的外貌自然也是评价标准之一。但当时人的审美观主要还是“伟丈夫”型的,高大魁梧、美须豪眉的阳刚风格,就属于汉代式的美。相对来说,魏晋乃至于南朝的品味较为中性,他们不只赞扬“高八尺、美须髯”的关公式大汉,也欣赏“白皙美姿容、善言笑”的花美男类型。

当时所谓“美姿容”不单纯指相貌漂亮,还包含着仪态与气质。若空有皮相但气质平庸,评价并不高;若貌不突出但神采非凡,在人们心目中还要更高一等。如曹操认为自己长相不威武,怕无法震慑匈奴使者,找了个型男来假扮自己,但匈奴使者却认为“姿貌短小,而神明英发”的床头捉刀人才是真英雄。故“神”是这时最高级的评鉴项目,“有风神”、“雅有远韵”这种气质型评语是当时最顶级的评价。

花美男的崛起

然而,精神气质毕竟难以捉摸,大多数人还是只能在外表下工夫。《颜氏家训》中就批评“梁朝全盛之时,贵游子弟,多无学术……无不熏衣剃面,傅粉施朱,驾长檐车,跟高齿屐,坐棋子方褥,凭斑丝隐囊,列器玩于左右,从容出入,望若神仙。”世家子弟不仅化妆薰香,把容貌修饰得十分优美,出门排场讲究的也是一派优雅从容,以富贵堆砌出神仙气度。

文青必备迷幻药:五石散

五石散是由五种矿石配制成的药粉,其配方说法不一,大致是钟乳、硫磺等。五石散药性燥热,本来是给感冒后体弱发冷的病人暖身的药。何晏服后觉得浑身舒畅,称赞它“非唯治病,亦觉神明开朗”,不但病好了,连精神都大振了!于是五石散便在上流社会流行了起来。

当时五石散的流行程度到何等地步呢?服食后的人全身发热,在寒冬也穿薄衣;有时候药性发作会痛到在地上打滚,称为“ 石发 ”。有人没钱买五石散吃,照样冬天学着服药的人只穿薄衣在寒风里散步,不时装模作样在地上滚几圈惨叫几声大呼“我石发了”,好显示自己够时髦,赶得上流行。

现代人大概觉得流行吃矿石太不可思议了,尤其硫磺有毒,怎么可以吃呢?清代才子袁枚在笔记小说《子不语》里就曾探讨这个问题:

“琉璜有毒,人人所知,然服之而寿考康宁者有之,疽发于背、于颈死者有之。祸福互异,由各人体气本不相同也。本朝托冢宰庸于冬至日嚼雪吞冰,不知其冷,自称阳脏故然……宋夏英公服钟乳、琉璜,偶离此二味,则手足如冰,真不可解也。杭州王画师林常服琉璜,久之毛孔中常突起小泡,青烟一道,直射而出,皆作琉璜气。据云其毒从毛孔中出,便无他患,至今其人年高,卒无恙云。”

我是寒凉兼血压极低的体质,颇能体会吃了干姜、肉桂等温热药物后从身体里暖和起来的舒服感受(尤其冬天时,体内的冷不是靠厚衣暖被能解决的),真的连精神都变好了。但大家都知道,药是不能乱吃的,像高血压者就要慎用热性药材。或许何晏体质极寒,五石散对他刚好合适,毕竟没有记录说他吃五石散吃出副作用来,但人人都把医疗用的五石散当成健康食品吃的时候,体质不合的自然会出现严重问题。

药效造成的病态美

首先是浑身发烫,五石散本来就是给感冒伤寒病人增温的药,没病的人吃了自然燥热不已,此时得穿薄而透风的衣服,让体内热气能散发出来(脱光更好),绝不可以捂紧保温,那必死无疑。所以服用五石散的人,不仅要穿得薄、穿得少,还要搭配运动、冷食和大量饮酒,才能使药性加速发散,以免累积在体内而中毒。

再来是皮肤敏感。服药后据说肌肤看起来白里透红,十分美丽,但相对的是皮肤会相当敏感,难以忍受粗糙和硬质的布料。穿丝衣是必须的,而且是久未洗涤的丝衣──过去洗衣服称“浆洗”,洗完之后要替衣服上浆。浆洗过的衣物比较硬挺,不但穿起来挺拔美观,而且油污不易进入纤维,之后可以很轻松就把衣服清洗干净。

可是吃了五石散的人没办法忍受衣物上浆后的触感,只能等浆性消失再穿或干脆不穿。南朝的绘画以线条优美着称,衣服皱褶勾勒生动,应该就和这时士人们衣物柔软有关。

魏晋风流的重要推手

第三是精神问题。五石散之矿物成分虽不具成瘾性,但是服用久了精神确实会受到影响。轻则神智恍惚,容易胡言乱语,做出各种奇怪行为,像是跑进猪圈里与猪共饮;重则急躁易怒,一点小事就暴跳如雷。

当时人有许多性情狂躁的记载,如对鸡蛋发脾气,把蛋扔到地上用木屐踩,踩不破还放到嘴里咬破吐掉;或者看到苍蝇不爽便拔剑追砍等,大概都与服石药脱不了关系。而且石药吃多之后身体也会各处疼痛,皮肤溃烂,也就是前面说到的“石发”。名医皇甫谧就因石发的痛苦而严重忧郁,甚至想拔刀自杀,听起来超可怕的对吧!

不过大家有没有发现,这些副作用含括了我们对魏晋名士的绝大部分印象:在王侯面前依然豪放不羁;蔑视一切礼法的名士们狂饮烂醉、衣衫不整地徜徉林下,高歌痛哭地吟咏出诗篇──服药一事,影响了人们的服装、行动、美学与精神,所谓“魏晋风流”,可说是嗑药嗑出来的一代特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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